身侧积起了小小的一滩血洼,泥土被染成了一种难看的黑红。如果没人愿意为他收尸,这具尸体今夜就会变成山林中野兽的口粮,风吹雨打几个月后就会化为一具森然白骨。
李永仲收回视线,双腿终于从酸胀的虚弱中解脱出来,他勉强扶着地站起来,来到尸体旁拔出了长枪。尸体青白的脸上沾染着泥浆和血水,黑白分明的眼睛在其中醒目得刺眼。他垂下眼帘,顺手在尸体上蹭了蹭枪尖,摇摇摆摆地往山下走了几步,就看见了自家三架马车在狭窄的泥泞道路上挣扎前行。
他把长枪往车上一丢,把装水的竹筒解下来猛灌了一气,略缓了缓,李永仲也不听车夫劝他上车的话,自顾自地把空竹筒丢回车上,走到马车后边帮忙推车。马车路过尸体,打前的车夫将横在路上的尸体踢了两脚到边上,然后几架车和人头也不回地离开了这个弥漫着血腥气息的地方。
山上的战斗几乎在同时结束了。空气中弥漫着一股令人作呕的血腥气,残肢和破碎的肚肠散落在泥泞的地面,因为混杂了鲜血,深褐的泥土呈现出一种诡异的黑红来,肤色发青的尸体面目可憎,护卫们将这些贼匪的尸首堆在一处,另一些人草草挖了处浅浅的坑洞,等把那些值钱物事收拣起来,就要把尸体丢进去。
三十来号匪徒死了一多半,剩下轻伤的几个人被护卫们像套牲口那样反剪了手栓成一串,还有些重伤在地的匪徒有气无力地哀叫着希望护卫能给他们一个痛快,有护卫听得不忍心,提了刀想去他们了结性命,何泰却一把扯住,脸上虽然带着笑,眼睛里却冷冰冰地,他一手按住手下的肩膀,对方龇牙咧嘴地却不敢呼痛,这才道:“你这是想干嘛呢?”
“这,这,杀人也不过头点地”这个名叫张旺的护卫结结巴巴地道:“我看他们实在是难捱”
何泰哼了一声,一把将张旺推了个踉跄险些摔在地上,他环顾四周一圈,大吼道:“护卫们听令:凡是贼人,一律不得补刀!”他的视线在一脸懵懂的张旺面上滑过,复又高声怒吼:“你们今日对贼人一副好心肠,却没想想那些死在贼人手上的兄弟!”他一指某个躺在地上垂死的山匪,颈上一根青筋鼓起,厉声道:“我们今日死战才逃出性命,若是同情这些山匪,那拿自己的性命放在何处!”
护卫们不敢再多说什么,爆声应诺:“是!”
一个虚弱至极的声音却断断续续响起来:“哈哈,这个天下,咳咳,便只得富人杀穷人,咳咳穷人便当安分受死么!”声音中的怨毒和绝望就像快要冲破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