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同一片天空下,顾北武和周善让也在跳舞。不只是他们两个,全班都在学跳交谊舞。
十月份78级新生入校后,善让从最美女生楼被调去留学生楼住,和一个日本女留学生成了室友。其他入驻留学生楼的也有不少是中文系历史系的新生,大多出身于干部家庭。善让不愿意享受特殊优待,推辞了两回,团委要求她配合组织要求。顾北武揣测是为了促进中日友好,打趣善让担任了交流大使,“周书记”的名号便让位于了“周大使”。
十月底留学生楼出了个国际新闻,几个中外女同学一起办生日会,在留学生的带动下跳起了迪斯科,被蹲守在北大校园的西方记者捅上了外媒,也上了内参。留学生办公室貌似受到了批评,于是迪斯科昙花一现,销声匿迹。但是宿舍楼里的水房歌声比赛愈演愈烈。一派坚持革命歌曲大串联,从国际歌到雄赳赳气昂昂跨过鸭绿江,最后以向前进向前进,战士的责任重妇女的冤仇深结尾。另一派自诩开放进步派,邓丽君披头士“猫王”联唱,以“I‘llshoutandscream,I’llkilltheking.”收场。
善让追着问北武是哪一派的,北武笑说自己老了,Rock不动也无意怀旧,最后被逼得没法子,在未名湖畔轻轻哼了那首《夜来香》,善让无意挖到宝藏,乐不可支,隔天便从室友那里借来一盒磁带,要求北武学一学猫王那首《Lovemetender》。顾北武第二天在图书馆自习时塞给她一页纸,上面漂亮的花体字抄录着歌词。头上写着给善让,落款是顾北武。
“……Formydarling,Iloveyou.AndIalwayswill.”
脸皮厚如周善让,满脸通红地捏着歌词跑出图书馆,傻笑着跑了大半圈。中国人几乎不提及“爱”这个字,放在英语里,love一词却平易近人,用来温柔可亲毫无狎意,甚至带了些圣洁的意味。当然如果加上make这个动词,却又完全两样了。善让用力拍拍自己的脸,安慰自己食色性也,作为大龄未婚女青年,联想到某个动词是很正常的。但再回到图书馆,她实在无法正视身边的男朋友。顾北武睨了她好几回,见她满面红晕盯着《统计学》半天也不翻页,忍不住低声问她:“关于love,你统计出什么来了?”
善让头一低,埋在了书里,憋着笑闷声说:“别理我,让我静静。”
女人心海底针,即便如善让这样的女子也不例外。北武得出结论,专心于书本。没想到过了十二月中,学校态度大变,要求各系各班认真学习交谊舞,务必参加留学生办公室组织的元旦迎新舞会,尤其是住在留学生楼的中国学生